隨著前來中信湘雅醫院接受治療的不孕患者不斷增多,周邊像“幸孕住宿”這樣的旅館也漸漸多了起來。圖/記者辜鵬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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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滾動新聞記者 王歡 長沙報道
  7月16日,長沙高新區人類乾細胞國際工程中心實驗室,26歲的羅優群正用顯微鏡觀察一個處於活躍狀態的胚胎細胞。
  羅優群曾是一名試管嬰兒。1988年6月,他作為中國首例供胚移植試管嬰兒在中信湘雅醫院出生,2009年來到盧光琇的生殖工程研究團隊,之後一直在實驗室工作。今年六一兒童節,他和一群小記者互動,說“小時候以為自己有超能力”,後來發現自己和普通人一模一樣——如今,他多才多藝、帥氣陽光,是醫院的文娛活動積極分子。
  在這家他忙碌著的醫院,幾乎每天,從凌晨5點開始,門前就排起數十米的長龍。檢查等環節在中信湘雅總部,移植和排卵等手術則在河西分部進行,每天有10趟巴士來往於這兩地,一個巴士50個座位——也就是說,每天有500個左右的家庭,為求得一子在這個城市奔忙。
   連醫生都壓力大到“要看心理醫生”
  連續兩次移植失敗後,32歲的李彥妮(化名)掛到了中信湘雅醫院生殖中心主任龔斐的號。
  龔斐快40歲了,乾這行已經17年,她給人的感覺有點嚴肅,說話細聲細氣。龔斐仔細檢查病歷,發現李彥妮雖然多次植入失敗,但胚胎質量還行,可能是子宮容受性不好。她建議李彥妮先做個宮腔鏡手術,再想辦法進一步改善內膜環境。聽到這些,李彥妮又燃起了希望。
  這一天,龔斐還接待了15名左右的病人。生殖中心是醫院最繁忙的部門,龔斐除了看門診,還要處理各種疑難病例。7月23日早上7點多,醫院大門還沒打開,她就來到辦公室,換上白大褂,喝了一大杯水,等著第一個敲門進來的病人。
  龔斐說,這些患者病情相似,經歷也都差不多。剛乾這行時,她每天都要試著控制自己的情緒,“不讓自己哭出來”,“有時候壓力太大,躺床上整晚睡不著,腦海裡全是那些人在哭啊說啊抱怨啊,覺得自己都要去看心理醫生了。”
  見得多了,她也慢慢習慣了,能體會別人的難處,也更明白自己的責任。
  整個上午,龔斐再沒喝上一口水。她的嘴唇起了一層皮,有病人給她遞上礦泉水,她擺擺手,連頭都不抬。她忙著跟這些進進出出的女人說話。有人一進門就開始哭,她趕緊安慰,給人遞紙巾。很多人來自農村,甚至連阿司匹林是治什麼的都不清楚,一些話她要重覆三遍以上。時間長了,只要對方一開口,龔斐就知道她老家在哪裡。
  一對來自河南的夫婦,30多歲了,經檢查雙方各項生理指標都符合標準,男方就認為是女方的問題,嚷嚷說“沙坡子地上種什麼都不行”,兩人差點在門診室里吵起來。龔斐有點冒火,“你一個男人應該體諒老婆,怎麼還怪她呢?懷不上孩子不是她一個人的原因。”
  龔斐說,她從沒對病人發過脾氣,但也不是沒脾氣,實際上,她是個急性子的人,“好多婦女受氣,我心裡也過不得,這時候醫生不能說公道話?”
  不孕的基數遞增,原因涵蓋多方面
  每天早上5點,病人在中信湘雅醫院門口排成一條十多米遠的長龍。他們千里迢迢來到這裡,為的就是跟醫生見上一面,然後針對病情拿到解決方案。
  病人的數量無法估計,中國有多少家庭不能自然生育孩子也缺少相關數據。中信湘雅醫院副院長林戈說,“優生優育協會近年公佈的數據是15%。”從中信湘雅的臨床數據來看,10年前,來這裡做試管嬰兒的患者有700例,到2013年,這個數字上升為27000多。
  “雖然這不能完全說明不孕的遞增率,但可以肯定的是,不孕的基數是在增加的。”林戈說。
  中信湘雅有全亞洲最大的精子庫,但近年來,經常會面臨“精荒”的危險。特別是寒暑假,在多數大學生回老家的情況下,找到合適的捐精者尤其困難,“這也說明,真正能提供優良精子的人群也在降低。”林戈說。
  患者中,單一男方有問題、單一女方有問題以及兩者都有問題的,各占30%左右,“現代化程度越高的地區,精子質量下降速度越快——環境污染、水質重金屬超標,是主要凶手。”
  除此之外,空氣、食品安全等問題,對女性生殖系統帶來的影響也很明顯,“現在越來越多的食品含有類雌激素,這對女性正常的內分泌和代謝十分不利。”
  相對來說,女性的病癥及處理要更複雜一些,輸卵管梗阻是一個常見的原因,“現在性觀念越來越開放。你看大街上到處是人流廣告,但是人流做多了,處理不好的話,可以直接導致女性不孕。”
  除此之外,醫院也不“歡迎”肥胖人士前來就診,“我們會建議他(她)先運動減肥。”
  在中信湘雅,很多夫婦來此等待接受試管嬰兒手術。為此付出的代價,除了數年的時間成本,還有少則兩三萬,多則數十萬元的治療費用。
  在這個群體中,還有三四成的人要面臨妊娠失敗,等待他們的,很可能是家庭的黯然分裂。
  就算懷上了,也要面臨遺傳等問題
  試管嬰兒誕生以來,其面臨的一個大問題是,人們擔心寶寶們是否和自然孕育的孩子一樣健康,這種健康包括體質、智商、情商。
  林戈的觀點是,“試管嬰兒跟正常兒童沒有區別。”反倒是在倫理領域出現的新問題,引起了他的註意。
  前幾年,中信湘雅就碰到這樣一個家庭。男方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,睾丸被切下來冷凍,公公婆婆希望媳婦給他們再生一個孫子,女方剛開始也願意,但女方父母認為不行,怎麼辦呢?醫院專門的倫理委員會協商決定,先把睾丸凍存在這裡,兩年後再看女方的意願有沒有改變。而實際情況是,女方後來果然改變了主意。
  林戈在醫院主要分管生殖中心和遺傳中心,每天迎來送往的,是一張張無助和焦慮的面孔。
  林戈自己也是父親,他說,雖然有種觀點是:女人更有母性,懷不上寶寶對她們打擊更大,但從男性角度看,如果沒有子嗣,面對的壓力不比女人小。但他又時常感到“無力”。最近5年的就診患者中,越來越多奇怪的病例出現了,幾乎每個星期都有,是那種找遍了醫療報告都沒有見過的。
  一個來自江西的婦女,正常人體外受精的過程中,精子卵子結合後12到16小時,會形成兩個核,但這個婦女的受精卵,在顯微鏡下可以看到7、8個核。
  “你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這麼多核,這些核要麼發育異常,要麼停在那裡(不發育),這樣的婦女結婚以來從來沒有懷孕,是什麼問題?我們查遍文獻,都沒有發現類似案例。”
  還有一類婦女,她們的卵子不能成熟,沒辦法與精子結合,最近5年,已碰到幾十例這樣的患者。“這樣的話,醫院只能用別人的卵代替,對於一心求子的夫妻來說,肯定是不願看到的。”
  即使懷上寶寶,也還要研究會不會有遺傳方面的問題。這些都是新的領域,讓醫護人員感到“壓力山大”。
  一個“試管媽媽”的經歷
  第一步:定案
  先去一樓掛號,掛的生殖科,只要幾十塊錢,拿了一張卡。然後就是上四樓排隊等醫生。
  去前臺排號時,護士會要你先核對資料,準備好結婚證,夫妻雙方身份證,準生證,然後就是簽一堆協議書,錄指紋。再接著,護士開一堆單子,抽很多血,包括乙肝、梅毒、染色體,性激素,老公的精子活力檢查等等。夫妻雙方檢查費用約6千左右,其中有幾項出結果時間比較久,最長15天。所有結果出來後,護士會通知下次回院時間,正式進周。
  第二步:進周
  熬過第一關,醫生會安排女方在月經第十六天左右去醫院做B超,根據個人情況,要先吃些西藥,比如媽富隆,據說是讓卵巢休息一個月,不讓排卵。同時,還要服用阿司匹林。在月經第三天,醫生說,可以開始降調,於是去拿藥,打降調針。
  第三步:促排
  降調期間,醫生會安排定期B超,要監視基礎卵泡的數量,以便測定後面促排用藥量。促排期間,遵醫囑多補充些高蛋白,買了花膠,天天煲湯,還有蛋白粉、豆漿等。不能劇烈運動,天天窩在旅店。
  第四步:取卵
  當卵泡長到18×18左右,就可以取了。休息一天后,第三天取卵,5個以上卵泡,護士會建議做全麻,取卵的前一天晚上12點後,不可以吃東西、喝水,8點前到醫院,然後等著醫生手術。
  第五步:移植
  取卵後三天,沒接到醫院電話,就證明胚胎配成了,可以移植。
  上午10點半,護士通知大家去聽胚胎情況,我取了8個。醫生說,8個全部受精,5個優胚,移三凍二,3個稍差的問我們要不要培養。當場決定,繼續培養吧。接著,又簽了一份協議,交了1000元培養費,1000多元冷凍費。
  移植後的13天就可以測了,不過好多人都等不到13天才測,基本上都早早在家裡測了。我是10天才測的。一個月後做B超,成功,太好了!現在,寶寶有一個多月了。
   編後
  生娃,一個再自然不過的話題。但對她們來說,這是一種沉重,是一場遭遇,是一份無時不在卻又無處安放的傷痛。
  瀟湘晨報連續3天推出的系列報道,關註了長沙的一條街道——“睡衣街”,一個群體——“試管媽媽”,以及一所可能幫她們圓夢的醫院。
  每天,她們身著睡衣,街上穿梭,往返於醫院與旅社間;每天,她們滿懷希望,歷經種種,或盼著出頭之日,或期待重享天倫。
  我們祝福這些女性,以及她們的家庭。
  她們的堅韌,正是母愛的偉大:她們承擔著太多不該承擔的苦痛。
  她們的苦痛,也是社會的沉重,正如這一年年增長的不孕數據。  (原標題:每天數百家庭中信湘雅醫院求子 醫生壓力大到要看心理醫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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